一只小小的玻璃杯
18 Mar
大学已经在忐忑中开始半年了,恍惚中,我迷上了一首叫做《玻璃杯》的歌,每一次听,每一次都会让我想起一只玻璃杯,想起一个叫可可的女孩。
十六七岁的青春里,总涌动着一种不安和好奇,也许是荷尔蒙发酵的结果。操场上的喇叭在午间安静的睡着了,高高的柳树上还挂着“祝冬运会成功”、“加油!”之类的标语,大本营里散落在操场的周围,大本营里只有少数同学留守,而我就是其中的一个。趴在从教室搬来的桌子上,很想睡,却怎么也睡不着,上眼皮极力的想和下眼皮接吻,却被阳光生生的拉开。睡着了,也许还在做梦,朦胧中我看到一个女生睁着两只水汪汪的眼睛好奇的看着我,“记得写稿子,别以为漂亮就可以不写……”,几秒的间歇后,我好像看到那女生捂着嘴巴嗤嗤的笑,这笑声怎么那么真实?有点不对!真的有些不对!我猛的从快要睡着了的状态中跳出来,吓了她一跳。我真的不是在做梦,她穿着运动服,手里还提着两杯奶茶,或许是被我吓到了,她楞在那里没有说话。“大中午的,不去睡觉,跑这来做什么?”我没好气的对她说,她露出一副生气的表情,我觉的没必要道歉,我不打算不道歉,我就不道歉!算了,好男不跟女斗,“对不起!”。“呀!把我吓着了,你就这么算啦?”,不知怎么,我一天来积下的雷此刻全都被她那句话引爆了,我咆哮着:“别没事找事,叫你们写稿子一个个跑得比兔子的快,最后还扔给我一堆事!这会儿又跑来做什么?看我狼狈是不是?滚一边去!”,她只是低着头,像一个做错了事的孩子。略带哭泣的颤音从她嘴里出来,再传到我的鼓膜里,勾起了那份暗藏在我心中的那份怜香惜玉。我是不是有点过分了?看着她的样子是那般的楚楚可怜,觉的自己还真是做错了,“对不起!”,“呵呵!哈哈!”她的身子原本是立着的,这会儿却笑得东倒西歪,演技之高让我大为惊讶。“王可可!你要没事就睡觉去!”我极度厌恶的朝她甩去一个眼神。
哇!作品,作品!眼神够犀利。” 我心想这丫头发什么神经?“喂!你发什么......”,等我看到她手中晃动着的手机,我立刻就明白了,“你干什么呢?把它删了!”,她左手握着手机,提着奶茶的右手还挑衅的对我摆出了个V字,口中还年念念有词的说:“作品!作品..”,我心想这丫头发什么神经,可当我看到她的手机,我就全明白了。我心生一计,走到离她一步远的地方,站定,然后严肃的说:“你今天下午必须交几篇稿子,这可是班主任说的。”“要几篇?我写三篇成不?多的我也......”我心里暗暗高兴,哈!中计了,我猛的跨出一步,双眼盯着手机,同时双手朝她的手机伸去。岂料这死丫头早有准备,我的指甲刚碰到手机的外壳,她就向后跳,那两杯装在塑料袋里的奶茶,因为她的这一举动无辜的做了自由落体运动,最后跌落在地并流出了白色的血液;而她的主人此刻却坏坏的笑着,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盯着我,好像在说“你死定了”。“看不出你平时老实,其实就是一个披着老实外衣还耍阴沉的流氓。”“少废话,把照片删了。”我向前移了一步,“你要干什么,非礼啦!非礼啦!”,我顿时手足无措,吓得我六神无主,我赶紧看了看四周,还好没有老师经过,要不我就惨了;不远处一个学长睡眼朦胧的看着我们,说了句“哥们,加油!”,换了个姿势又继续睡去了。我像是有了力量,刚才丢了的魂也回来了,我一步步朝忘王可可逼近,“救命啦!非礼呀!”,把她逼在一棵树下,还不断的喊着,这回她跑不掉了。“非.....礼..
”,还未喊出“呀”,我就抢先一步,用右手捂着她的嘴,我可不想让自己的形象被她这句话给毁了。
突然间好安静,真的好安静!我几乎可以听到叶子从枝头掉落然后划破空气的声音,时空也好像在那一刻凝固:一个男孩左手撑着树干,右手捂着一个女孩的嘴,而女孩的身躯则紧紧的靠着树干。看着她剧烈起伏的胸堂,慢慢的,我的眼睛看到了她的眼睛,她的眼睛干净,透明、澄澈,细细的睫毛似乎随时都会有泪珠碾过;我感觉自己的心跳很快,很快!比王可可的还要快。
我们谁都没有说话,不知道什么时候,我的右手已经移到树干的另一侧.王可可就这样被我围着。记不清自己和她是怎么样结束这样的场面的,只记得事后她一个劲儿的要我赔她的奶茶。 那天以后,她成了我的朋友,在我心也许还是那种“朋友”。
高二上学期的足球比赛,因为人数不够我就去凑了个数。在我们班里除了“包子”,剩下的都是菜鸟。所以我心甘情愿的当了后卫,每当对方的前锋突破,我就得围上去,尽管我是一个十足的菜鸟,可输人不输阵,不管怎么说我毕竟是个班里的干部,咋说都要上。我第一次的足球赛,很紧张!哨声响彻操场时,还来不及对自己说“我不紧张”,就被“包子”拽到离球门不远的地方。“晓光!上”包子追着对方一个带球的前锋,边跑边说,一米,两米,越来越近了,我冲上前,一脚把那人脚下的足球踢出界外,“好!加油!高二十班加油!”,十班的女生们都在喊,我瞥了一眼,我以为可以看到可可,因为她说她期待我的表现,还说“You Are My Hero!”。一次,两次,我拼命的把足球踢出界外,“好!好!”,呐喊声中自始至终都没有我期待的那个声音,我真的很希望在球场看到她,哪怕她只是路过。我拼命的把球踢出界外,却仍无法改变输球的命运,就像我不能改变日后的可可一样,一样的无能为力。比过赛后的那些天,我没有问她为什么没有去看,因为她不是我的谁。我和她一如往常的坐在台阶上,看天空飞过的鸟儿,看天空飘过的云,只是在她抬头仰望天空的瞬间,我总能看见她湿润的眼眶,却看不到藏在她心底的忧伤。我曾问她怎么了,她只是笑着摇头说:“风好大,风好大!”。有一天,我打扫完教室,正要离开的时候,可可把我叫到了操场的那个台阶上。她双手抱膝的坐在台阶上,痴痴的看着夕阳落下前的天空,许久,她才转过头对我说:“我喜欢上了一个人!”,“啊?”,我惊讶的看着她,“我说我喜欢上了一个人!”,她的脸上有一种我从未见过的表情,也许它的背后是她认为的小幸福。她递给我一只玻璃杯,指着它说:“你就像它一样”。年少轻狂的日子不知不觉在一点一滴的流逝,很快到了高三了,我们都开始成为了上紧了发条的做题机器,一张又一张的卷子挤占了我们玩乐的时间。而可可,她是每天第一个离开教室的,又是最后一个进入教室的。翻开考勤本,我才发觉可可缺席了十三次,迟到了二十六次,挂在墙上的月历清晰的告诉我这才开学一个月。我走到可可的桌旁,在她的书本里放了一张纸条。星期六的天空很阴沉,铺着煤屑的球场安静的等待着雨,而我等着可可。乌云越来越密,空气中的温度却让人有一种窒息的感觉;可可来了。她穿着高跟鞋,化着一种极为事故、极为放浪的装容、化着让我心痛的装容。她鲜红的嘴唇衔着一跟香烟,头上已不是我熟悉的发型,她好像一个混迹于风月场所的女子,她离我越来越近了,我很担心她会说:“先生,借个火……..”
我们站在台阶上,她的食指和中指夹着烟,嘴里娴熟的吐着烟圈,我扭过头不去看,她粉红色的低胸装在这个被称为市一中的地方是多么的刺眼啊。“你..你最近怎么了?”她吸了一口烟,缓缓的吐出烟圈,迷离的看着烟圈消散在雨前的空气中。“你会打架吗?”她鲜红的嘴唇扔出这句话,我从她眼神中看到了期待,“我没打过。”“你真没用,李阳就会!”;地上已经有六个烟头了;她从包里又拿了一根,想点上,却怎么也点不着,我看着她一次又一次的按下打火机的开关,心里就泛起针刺般的痛,“你不是喜欢李阳吗?你们怎么了?”我看着她站在台阶的右侧,手指弹落烟灰的那刻,她近乎是咆哮着说;“别跟我提他,我王可可不是好欺负的!我一定会让他付出代价的!一定会!”她恶狠狠的语气让我怀疑眼前的这个人是不是王可可?是不是那个会主动留下来做值日生的王可可?“陪我去喝酒吧。”,她转过身,不让我看到的她的眼泪。酒吧里,我又问她到底怎么了,她只是一杯又一杯的喝着啤酒,“别喝了”,我抢过她的酒杯,“不要你管!”她一把推开我。雨密密麻麻的打在酒吧的玻璃窗上,窗外是四处避雨的人,窗内是狂欢着的人群。在喧闹的音乐中,在狂欢的人群里,可可孤独独的坐在吧椅上一杯又一杯的灌着。周围的人疯狂的扭动着身体,时不时的有人走到可可的面前,请她喝酒,眼光不安分的在她身上来回打量。把可可从酒吧里拽出来已是十一点了,今晚恐怕回不去了,掏出手机,给室友打了个电话,还好没查夜。灯阑火珊的街头被雨洗过,迎面吹来的风很冷,可可歪歪斜斜的走着,边走边含混不清的唱着“爸爸一个家,妈妈一个家,剩下我自己是多余的…..”。好几次,我上前扶住她,她都推开了我,一会儿哭,一会儿闹,她就这么在街道上旁若无人的宣泄;我叫了一辆出租车,在可可迷迷糊糊的说出她家的地址后,司机启动了车子。暗黄的路灯下究竟有多少人流连街头?又有多少人将自己的悲伤隐藏?可可睡着了,头枕在我的肩膀上,发梢还残留着香烟的味道,也许她的发梢还有眼泪的味道,只不过是我闻不到罢了。把可可从一楼背上六楼,轻轻的敲了一下可可家的门,没有反应,我加重了力气又敲了一遍,还是没人开门,可可的爸妈都不在?重新敲了一回,这回我近乎是凿门了,然而门依然没有打开。“还让不让人睡了?”咯吱一声,后面的一扇门开了,我背着可可背对着她,“怎么了?”那扇门里传出一个声音,“老公,没事,对门那个小姐回来了”,只听见嘭的一声。从可可包里找钥匙的时候,我心里一遍又一遍的想着“小姐..小姐..小姐…”。把可可抱到一间房里,帮她脱了高跟鞋,让她躺在床上,给她拉上被子,我看了一眼熟睡中的她,悄悄的退出了房间,轻轻的拉上了门。可可家的客厅一片狼藉,到处是烟头和酒瓶,沙发底下的一角还有几个撕裂的生乳制品的小包装袋;墙上挂着副照片,中间的是可可,在她的两边是一男一女,他们的脸被涂上了黑色的油墨,看不出是什么样子。离开可可家的时候,我回头看了一眼墙上的照片,可可在镜框里幸福的笑着。离开可可家后,我到了云峰网吧,在网上找出了几部喜剧,我想旁若无人的笑,可一直看到天亮,一直都没有笑出来!第二个星期的星期五下课后,我被李洋拽到了一个偏僻的废弃了的篮球场,和他一起来的那个小子一直揪着我的衣领。他们把我按在墙上,我看到李阳的手打着石膏,另一个他称之为小斌的人双手揪着我的衣领。
我忘记了当时我的反应,只记得李阳一直说“那天晚上有没有你?”,我瞪着他,“你不爽是不是?我也不爽!妈的,王可可就是一个鸡!一个鸡!我玩玩怎么了?怎么了?”他的唾沫飞到了我的脸上,我握紧拳头狠狠的向他说:“你说可可是什么?”“王可可是鸡!是妓女,妓女你懂不懂….”他还想再说下去,可他没想到我突然挣脱,一拳打在他的小肚上,小斌反应过来,想要上来把我扑倒,我立刻捡起地上的砖头砸向他然后拔腿就跑回宿舍。我以为他们会再次找我麻烦,可一直到高考结束都平安无事。打完架后我没有再见到可可,她彻底的从学校里消失了。高三的下学期,我们搬到了新校区,那个铺着煤屑的操场,那个我和可可坐过的台阶,在轰隆声中成了一片废墟;学校来了个新校长。我们私下里都称他为“狗头老高”,每当被“狗头老高折磨的头晕眼花的时候,我就会想起可可,在可可逃课的那些日子里,我给她打电话。给她发短信,想要改变她,可我什么都没有做到。“狗头老高”很严,严到于与变态无异,可即使是在这样的严格要求下,我的高考分数与付出的努力仍不成正比。填完志愿,想去看一下那个变成了废墟的台阶,结果却被小斌堵上了。在酒吧里,我先是挨了一拳,然后又喝了好多小斌递给我的啤酒,他告诉我说:“李阳那王八蛋这会儿在局子里呢”,他喝了一口酒,看到我的杯里没有了,就拿起瓶子给我倒了一杯。迷迷糊糊糊摸回宿舍,推开门就看到地上碎着一只玻璃杯,是可可送给我的!我的眼睛开始蒙上了一层雾,睫毛快承受不住重量了!室友收拾着他的行李,“把你的杯子弄碎了,不好意思啊!”,听到我没有说话,他转过头看着我。“你怎么了?”,我强挤出一个笑容,“没事!没事!我没事!外面的风好大!好大。”,他还想再说什么,可我像是疯一般的跑到了洗手间里打开了所有的水龙头,重重的把门砸关上。在省城的大学里,我曾托人打听过可可的消息,可谁也没见过她,就像人间蒸发了似地,音信全无,完完全全的淹没在人海中,完完全全的无迹可寻。
“...我用手握紧一只玻璃杯,心痛的无言以对,.....你就像一只玻璃杯,纯净得透明如水.....你曾说我的心像玻璃杯…..”,我听着歌,闭上眼,右手轻轻的抚摸着右脸颊,在那里,在那里或许有一个浅浅的吻痕。慢慢从心底渗透出的记忆把我缓缓的拖到了那个台阶,在那里,有个女孩送了我一只玻璃杯,在那里,那个女孩说我就像玻璃杯一样,在那里………..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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