关于他所有的坏习惯,让我忍受不了的坏习惯,一个男人最终能引起他妻子的注意--- 至少我觉得,在他所有让我难以忍受的愚蠢习惯里,玻璃杯的响声算一个。 玻璃杯相碰,他让它响着。 如果他把手放在上面,玻璃杯就不会响了,至少我妈妈以前是这样做的,把手放在玻璃杯上,它立即,马上就会安静。 但是他总是让玻璃杯响着……他每天早上刮胡子,呆呆的让刷子在脸上刮来刮去,每天早上,他笨拙的手让玻璃杯发出声响:BING,然后,DING ……无比漫长。 那高音仿佛带着剧毒,在嘲笑着什么。 “把你的手放上去!”我说。 “你今天怎么这么神经质。”他回答。 于是我把手放上去。 神经质……
 
我是容易精神紧张。 我的医生也告诉过我。 他知道为什么。 我也知道。 至少从今天中午开始,我真的知道。
 
他又一次碰杯,然后,玻璃杯开始轻声吟唱,我就这样看着,只是看着……他什么也没注意到。 我没有试图停止这种声响,我让它继续响着…… 我想,这真的是这段婚姻发出的第一次声响 。 玻璃杯一直响着,响了很久,很久:一开始充满恶意,然后很饱满大声,越来越柔,越来越轻……我忽然明白了。 有时候人真的能在一闪之间懂得很多事情。 玻璃杯也许响了半分钟或着45秒,响着,唱着,就是在这么短的时间内,我忽然知道了。 脑子转的很快。
 
其实一开始就清楚不会有好结果。 上帝,人为什么要结婚--有时候是这样的……我不知道。我什至从来没有过失望;我什么都没有,什么都不是 。 这种感觉大概就像,一个人忽然跳进海里,立即感觉到了寒冷刺骨,接着变得麻木。 这是一种愚蠢的感觉。 一年比一年糟。 本来以为有了孩子会好,其实一点都不然。 我的孩子,与他有何相干……有时候我什至想,上帝饶恕我:这是一个陌生人,一个新生的人--我不是小孩,他也不是-- 这只是个陌生的,陌生的,渺小的人。
 
在他面前我从不爆发。 我们没有歇斯底里的争吵,甚至没说过一句难听的话,一次也没有。 没有高点也没有低潮:只是 深深的平面 。 像德国北部的平原……上学的时候学过……海伦说,如果你只认识一个男人,那你根本就不认识男人。 也许吧,但是脚踏两只船……不是我的风格。 也许,只是胆怯而已。 但是我不想那样。 那只玻璃杯还在轻声吟唱着。
 
我丈夫从不唱歌。 他一点音乐天赋也没有。 他离我这么近--却这么远,这么远……当他温柔的时候,这种情况大概每半年发生一次,那肯定是有什么不对劲,要么就是时机不对。 我想缠绵的时候,他要么不在,或者在那里,谈论他工作上的事情,或者拍我的后背,一个可怕的习惯……他根本就不明白,我只是想赖一会儿……只是想让他的指尖轻轻扫过我的头发。 他根本不知道。 他以前的女朋友是怎么忍受的?
 
现在玻璃杯的声音渐渐轻了。 然后我意识到:其实这件事我也有我的责任。 虽然不是很多--但是总有那么一点点。 妈妈说的对,我还是姑娘的时候脑子里就有我的小葡萄串。 我应该当演员……上帝啊,我应该向所有人展现我自己……这个梦想没有实现,于是我想,我可以画画。 也没有下文。 因为爸爸不同意。 现在它萦绕着我……我有点烦躁,在那段时间,身边有个男人是多么美好,可以把一切责任都推给他……我们之间没有吸引,他把我的灵魂用荤油塞满,然后越来越糟糕,现在唯一能让我高兴的是,他犯了错误……我一直在等,他把刮胡刀合上的声音,这样我就有一个讨厌他的理由,一个不开心的借口。 这一点他是知道的。 现在,DIING--很轻很轻,玻璃杯吟唱着。 我们都有错。 我们两个都有错。